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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时刻:忆毛主席视察南开大学

王祖家校友 (1958届)December 20, 2007

毛杨
毛主席听取杨石先校长的汇报, 1958

毛in南开
毛主席视察南开大学化工厂,1958年

12 26 日,是毛泽东主席诞辰 114 周年纪念日。1958 8 13 日,毛主席 65 岁时,曾视察天津南开大学。当时,我是南开大学化学系四年级学生,因缘际遇,有幸近距 离接触毛主席,亲身目睹这一历程。现将当年见闻忆叙如下。

1958年夏,称“大跃进”年代,我们化学系四年级约二百名同学的毕业时间推迟,留在 学校办工厂和参加科学试验,直到 10 月才毕业分配。化学系师资力量雄厚,在当年教师中, 后来有 6 位是中科院院士,1 位是工程院院士。著名化学家,南开大学校长杨石先教授生前一 直担任中国化学学会理事长(曾任西南联大教务长,化学系主任),是中国化学界的领军人 物。化学系学生最多,是学校大系,事事跑在前面。

当年 67 月间,我们四年级同学在陈天池、 何炳林、陈茹玉、申泮文诸位教授分别指导下,办起了离子交换树脂,有机农药,无机产品三座化 工厂。(陈天池副系主任文革期间含冤去世,何炳林、陈茹玉伉俪、申泮文先生后来均当选中科院 院士。)这三座化工厂(实为小车间)建在学校行政楼“胜利楼”南端,化学楼“思源堂”东侧, 靠近学校南院墙(墙外是卫津河)的一排平房内(原为旧仓库),各占一间房。我先参加有机农药, 后参加无机产品的建厂工作。这些工厂因陋就简,很不完善,主要体现当时提出的“教育与生产相 结合”的方针。8 月初建成投产,便交给一年级的学生去操作,我们四年级的同学大都回到实验室 搞科研,只留下几位同学指导管理,如陈洪彬同学留在有机农药厂,林少凡同学留在离子交换树 脂厂。我则回到实验室,在物理系老师指导下,参加半导体研究实验

1958 8 13 日,阳光灿烂,碧空 如洗. 上午 9 点多钟,我从“思源堂”化学实验室出 来,到“胜利楼”(行政楼)玻璃加工室加工一个玻璃器皿。那时大家都忙碌着做出成绩献 礼,途经亮丽的“中心花园”时,看不到一个闲人,十分宁静。当我走到“胜利楼”大门前, 见到学校领导都在楼前徘徊,彼此保持一定距离,默默无语,像在等待什么似的。这种异样景 象,让人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

玻璃加工室就在楼梯旁,我一边等待加工,一边与一位<人民南开>校报记者聊天。这位 校报记者是中文系四年级学生,负责采访化学系新闻,向我打听过消息,彼此熟悉。我问这位 记者,这么多校领导齐集楼前,等待谁呀?他要我猜一猜,还暗示我尽量往上猜。我猜了一两 位,似乎份量还不够。毛主席?不可能!报纸刚刚报导他视察河北徐水与河南新乡,好像是朝 南的方向继续巡视,怎么会这么快转来天津?其实,当时毛主席已经折转视察了山东济南,而 且前一天已视察了天津新立村农田。当年,我们的消息来源就靠听早晨的新闻广播和中午才分 发到寝室的<天津日报>,而毛主席巡视这类消息总要推迟两三天才见报,难怪我这么想了。

时我看到一群人在楼下检查,显然是公安保卫便衣人员。这引起我的好奇与警觉,便走到 楼外看看动静。发现东校门桥头旁停着一辆浅色小轿车,便推测是一辆引导车。 大约 10 点钟,我拿着加工好的器皿刚站在“胜利楼”前的台阶上,一辆小轿车迅速停到 楼前。车门打开,走出一位熟悉的身影,正是毛泽东主席。站在台阶下的杨石先校长走上前去迎接。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便蹿到他们二人之间。试想当时校领导都是有分工的,不 会越雷池一步,只有我这个少不更事者,才敢冒失地冲向前去。毛主席身材魁伟,就像<主席 走遍全国>那张宣传画上的装束一样,白色衬衣,灰色裤子(好像是凡立丁布料),黑色皮 鞋,神采焕发,透出伟人气质,也就是说有那种一出场就能压住阵脚让人仰视的领袖气质。杨 校长也年过花甲,身材比毛主席略矮一点。他请毛主席到二楼会议室歇歇,听听汇报。毛主席 说,不用了,去看看同学们办的工厂吧。

我闻听此言,跟随走了几步,一想去工厂还有几分钟 的路程,已看到有人纷纷跑了过来,我手里又拿着玻璃器皿,一会儿哪能挤得过去?便调头进 入“胜利楼”,把玻璃器皿放在一处,从阶梯教室跳窗而出,沿“胜利楼”后墙直奔无机产品车间。 毛主席先视察有机农药工厂,搅动的马达突然失灵,陈洪彬同学上去修理。等修好后, 毛主席握了他油污的手。接着视察了林少凡同学管理的离子交换树脂工厂,最后视察无机产品 工厂。

这时“毛主席来了!”的消息已经传遍全校,整个南开校园沸腾了,刹时间校办工厂附近已经聚集很多人。 毛主席进入无机工厂时,我正站在门口迎候。他伸出手来,我用双手握住。我感觉他的 手掌厚实,粗壮。接着杨校长用通俗语言向他介绍工艺流程,还不时说现在学生们如何能干, 什么事都能做这类的话。毛主席跟着回答“就是嘛”,“就是嘛”,予以肯定。在介绍工艺流程时,我已走进车间。 无机厂外边(靠近南院墙那一边)还搭了一个席棚,放了几口大缸,有几个工艺流程在 缸里进行。毛主席走进席棚,看见一位长得像高中生模样的一年级的小个子同学,仍坚持在自 已的岗位上,正拿着一根木棒在缸中搅拌,便绕着大缸走了过去,问那位同学是什么地方人? 巧了,那位同学回答说是湖南湘潭人。毛主席伸过手去诙谐地说,“那我们是同乡啊!

席棚的栏杆外站着一群化四的同学,我记忆中有彭永冰等同学。毛主席走了过去,问大 家上几年级?同学们回答说四年级。毛主席伸出手来,高兴地和同学们握手,还不停地说, “祝贺你们毕业了!”可以感受到毛主席当时的心情非常的好,很愿意与学生接触,谈话。 这里顺便说说毛主席的随身摄影记者侯波的工夫。这位女记者个子瘦小精悍,带副眼 镜,很会站有利地势抢拍。我不知她站在我后面,无意挡住她拍毛主席与同学交谈的视线,她 用有力的手将我的头打到一边;后来我一弯腰又挡住她的视线,她又打了过来。我调头一看, 她正在聚精会神地准备拍照。那年 10 月我毕业分配路过北京时,去看望了在北医就读住在西什库的中学同学汪士昌。 他说西四路口一家照相馆的橱窗里,摆放着一张林少凡同学与毛主席在一起的大幅照片(林与 我们都是中学同学),并带我去看了看。果然是毛主席视察离子交换树脂工厂时被记者拍摄的 照片,但我想没有到会照得这么清楚,底片是很难放得那么大洗得那么清晰的。

工厂外已是人山人海,甚至有人攀在小树上,摇摇欲坠。毛主席在一群保卫人员的簇拥 下,挤出一条路走出厂外。随着人群的拥挤,毛主席一会儿被挤向左边,一会儿又被挤向右 边,安全受到威胁。只听几位负责人大声喊叫,秩序太坏!秩序太坏!(后从报上得知,公安 部长罗瑞卿随同巡视。)好不容易挤进一辆较近的小轿车,便乘车而去,出了校门。

毛主席在南开大学的视察不到一个小时。 后来得知,毛主席的车队朝天津水上公园方向开去,由于视察南开的计划出现波折,毛主席在车上问道,这附近还有什么学校?于是便调过头来视察与南开相邻相通的天津大学。 有了南开的波折,天大南大两校的领导便有了经验,广播喇叭发出通知,毛主席将在天 津大学主楼前接见两校师生,希望大家到那里集合。这样,天大主楼前广场,万头攒动,等待 毛主席接见的幸运时刻。利用这个机会,毛主席在无群众喧嚷的情况下,从容视察了天津大学 的校办工厂,见到在车床上操作的学生。视察完毕,毛主席来到天大主楼的高台上,走向两边 向两校师生招手致意。有位负责人请他到麦可风(话筒)前讲话,毛主席摆了摆手,没有讲 话,便离去了。以上就是我所见到的毛主席当日视察情况。

后从<天津日报>读到,毛主席一行(两校领导也随同)离开天津大学后,便去了市中心 劝业场附近的天津鸭子楼。当时劝业场附近,万人空巷,轰动津门。毛主席在二楼窗口向群众招手致意。 在我看来,毛主席是非常想走到群众中去的!南开大学当初的安排,有可能是遵循上级 的意见行事,只是失控了;天津大学的做法又使毛主席与群众隔离,各有偏颇。显然,毛主席 并不是只想看看同学们会不会办工厂,会不会操作车床,更是想利用这个机会与同学们交谈。 同样,他也不是想吃鸭子才去鸭子楼的(那种热烈气氛下也很难安心用餐),他是想利用这个机会与天津市民见面交谈。

我想起毛主席与印尼总统苏加诺的一段对话。当年南开大学图书馆报架上摆有几个国家 驻华大使馆送来的大使馆公报。 在印尼驻华大使馆公报上看到这样一则消息:有一年印尼总统苏加诺访华见到毛主席,恭维地说,你身材高大,广受中国人民拥戴,很像古代中国的孔夫 子。 毛主席幽默地回答说,我看不像吧,一是孔夫子喜欢骑驴,我喜欢走路;二是孔夫子有胃 病(不知从哪本史书上考证出来的)。毛主席的确喜欢走路,走到群众中去,湖南农民运动考 察报告,就是靠走路调查出来的。 毛主席离开天津后,去了北戴河。十天后(8 23 日)在北戴河会议上,作出了炮轰金 门的重大战略决策。

那年 9 月末,学校决定在校园的西北角, 大家戏称为“西北利亚”的一个偏远角落,正式建 立南开化工厂。我们化四近二百名同学为了给母学留下一个纪念,参加了地基的挖掘工作。从宿舍到工地大约要走20分钟。 那时同学们抓住为学校作最后一次贡献的机会,情绪高亢,不 仅在工地上挥汗如雨,而且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雄壮的歌曲上下工,显示出半个世纪前的那 个五十年代,南开培育的青年学子风貌。

当年指导离子交换树脂工厂的何炳林院士已于今年 7 月去世,享年 89 岁。胡锦涛,江泽民,温家宝等国家领导人以不同方式表示沉痛哀悼。一则报导说,1958 年何炳林接受当时主管 原子能事业的第二机械工业部 400 万元资助,在南开大学主持建立中国第一座专门生产离子交 换树脂的化工厂,开创了中国离子交换树脂工业。该厂生产的苯乙烯型强碱 201 树脂专供国防 提取国家急需的核燃料铀,何炳林为中国原子能事业发展和第一颗原子弹试爆成功作出重大贡献。

当年参加筹建工厂的林少凡同学和陈洪彬同学与我相交甚笃,林与我早是中学同学,陈 与我大学同班同一寝室。他们二位后来都曾在南开担任要职,林是博士生导师,曾担负学校教 务工作和中心试验室主任的工作。 陈曾长期担任南开化工厂厂长和南开大学副校长。 19989月初,我回到阔别四十年的南开大学,林少凡同学陪着我和徐汝巽同学,骑着 自行车在校园遛了一圈。学校发生巨大变化。我们来到昔日校办工厂旧地,颇呈萧疏景象。从胜利楼开始,这东南角可是南开校园的一块宝地,估计校方从长计议,不轻易开拓,以便日后 予以重用。我们又来到化工厂现址,寻不到一点当初那块荒凉野地的影子,早就洗脱当年“西北利亚“的印象。

2004 10 月,我回国参加南开中学创校百年,南开大学建校 85 周年校庆时,南开化工 厂已迁出校外重建,原厂址上盖出几幢漂亮的学生公寓楼。“胜利楼”也被拆除,而东南角那 块宝地上却耸立一座巍巍高楼---“蒙民伟”综合教学大楼。南开学校长期遵循的校训是“允 公允能,日新月异”,南开大学这些年的变化,确也是日新月异的。

王祖家 2007 12 20 日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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