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燮先生是我的专业启蒙老师, 是他把我领进英国文学领域的。 我喜欢文学, 先是我国文学, 上了外文系开始喜欢外国文学。 李先生是外国文学专家,对这个领域了如指掌。 他谈到某个文学阶段或题材, 就口若悬河一口气讲二十分钟到半小时。 特别是提到某作家或某作品,他能像相声演员报菜名那样,宛若堤坝决口一泻千里一般。 李先生还能根据需要即使大段 大段地准确无误地背诵出某位诗人的诗歌。 当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就非常钦佩和羡慕他的精深圆熟和融会贯通。常常琢磨怎样才能练就这套功夫。 多年来我在教学中也试着获得这种效果。 终于发现背诵或“相声报单”之举实乃如冰山之巅露出水面,水面之下还有深厚的根基要建立的.
由于我对文学表现出兴趣,李先生慢慢似对我注意起来。 比如他对我的课堂笔记修改补充得非常仔细,并常在课下另加指点和启发。 我记得他的文学史课,第一次考试成绩不太理想,心里难过,面子上也觉非常难堪。 李先生注意到我的尴尬状, 课后嘱我到他的家里去找他。 我顿时受宠若惊。在他家二楼书房里,李先生仔细分析了我的失误, 并亲切地鼓励我坚持不懈下苦功夫。 事后李先生和夫人银辉还留我赐饭,我记得吃的是鸡蛋挂面汤(现在一碗挂面已经不算什么, 可是当时困难时期刚过,意义就不同寻常了。) 我心里感到老师的热情和关怀,对前途充满信心。
后来我留校任教,成了他的年轻同事,并且教授文学课程, 李先生对我的注意有增无减,有时竟是监察了。在备课和授课过程中,多次请教于李先生。李先生不吝指教。 帮我决定重点,列出大纲。 后来在讲授中还请他听课,做实地指导。 有时我到他家里请教,他常让我立起,把他权当学生,把他的书房权当教室,给他试讲一段,并指出长处和缺点。 这种督促和指点无疑增加了我的自信和使命感。 我当时强烈感到,老先生是在试着交班。 李先生还常常对我说, 老师同时也应该是学者,只有认真研究,讲起来才能得心应手, 游刃有余。 他说他那一代限于历史情况,发表作品不多, 但年轻人赶上了好时光好政策,不可怠慢而错失良机。
70年代末我写了几篇较长的英文文章,李先生篇篇从头至尾仔细审阅,肯定优点,指出缺欠。 当时我以自己读书与教学的体会为基础写出一本小书出版,李先生事先看过书稿。 当他看到印出的书似乎比我还高兴。 80年代中期,我们拟编一部美国文学选读(上下册),由我规划,选材, 由李先生做总的修订和质量把关。当时李先生已经年逾古稀,但一口应承。 在实地运作中,对每篇都认真审定, 只见满篇见红, 字斟句酌,一丝不苟。 不仅如此,他还不耻下问,经常和我们斟酌切磋,要我们为他“把关”。 充分体现出一位老先生满腹经纶而又虚怀若谷的风范。 这是老一代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